0-4 魔灾
维尔缇娜是一时兴起去试试，由于沉浸在创造出新法术的喜悦中，其实她没想过后续要如何收场。
她想走一步看一步，但康达尔实在不觉得道格拉斯会就这样被糊弄过去。
他也算是个开明的家长，年轻人有自己的社交时，他就躲到厨房去，把客厅交给年轻人们。但现在，无论如何都该出来了。
在这个家中，康达尔的魔力感知能力仅次于维尔缇娜，他一直默默把客厅中发生的“现象”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维尔缇娜是如何瞬间完成再生的，但这一定与她的过去有关，至少，不可能是她使出的魔法。
因此，康达尔的想到的办法是将主导权塞给“也许有办法施展这种手段”的人。
他与佩内洛普建立过精神上的主仆联系，以前没机会用，现在是用上了。
佩内洛普收到他的信号，急切的心情冷却了下来，身体晃了晃，轻轻地落在地上，身上时刻散发着的微光也黯淡了下来。
大人们就是有手段啊！维尔缇娜在心中想道，她立刻就理解了康达尔的意思。
于是，她非常配合地“昏厥”过去，倒在齐默尔曼的臂弯中。
齐默尔曼是学唤魔法术的，而且亲眼看见维尔缇娜施法了，怎么会看不出这其中的苗头。他并不理会佩内洛普的异常举动，但也想不到这法术是谁传给维尔缇娜的，居然能在一级魔法使手中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威能。
不过，他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能惹缇娜妹妹不开心。
缇娜妹妹不用睁眼也能洞察周遭的环境，但终归是松懈了片刻。
而就是这片刻，短暂到众人甚至没机会开口说句话或是理清一下现状，意外就发生了。
“嘭——”一大滩血水撞破窗户飞射进来，笔直地撞在维尔缇娜身上，但她的魔力感知也不是摆着好看的，千钧一发之际施展了止心术，算是挡下了这次攻击。
但血水飞射的冲击远远超乎她的想象，在齐默尔曼的手臂发力之前，她的身体就离开了地面，狠狠地撞在另一边的墙上，撞破了个大洞后向远处飞去。
意外实在来得太突然了！
希尔维亚是最快做出反应的人，她没有什么要考虑的，妹妹出事了，她去救就是。
只完成了一半的猩红法术“血步”以最快的速度发动，乘着这股力量，希尔维亚即将弹射而出。
“都给我站住！”康达尔的大嗓门震耳欲聋。
紧挨着他的警告，屋子外面，竟然飘起了血色的雨点，而且越下越大，就像从某种巨兽的动脉中喷薄而出。
希尔维亚叹了口气，收了法术，她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但终归没有康达尔那样四处闯荡的经验，尤其是在这种闻所未闻的情景中，自己并不是最可靠的。
而且，这血雨可不一般。
希尔维亚眯起眼睛，她觉得雨点有些刺眼，但就算合上了眼皮还是能“看到”那些红色的光点，就像与身体里的什么起了共鸣。可以感受到的是，这是不好的共鸣。
“叔，这是……”
作为中阶魔法师，道格拉斯能感受到的就比希尔维亚要多很多了，就比如，他身体周围的魔力漩涡被某种外力所排斥，如水一般包围着他，让他呼吸都困难。
危机意识随之而来。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维尔缇娜在遭受意外时居然还施展了个止心术，这应变速度简直像习惯了在生死之间游离的人，而不是个小女孩。
还是小看她了。
“对，是魔灾，而且是相当危险的血雨，雨点可以侵蚀人的心智，淋多了就会变成一具无主的空壳。聚魂城建成以来只下过一次，上次下的时候我才十岁。”
康达尔的艰难地挤出一段话，脸色通红，眼睛死死地盯着维尔缇娜被卷走的方向。
这是他的一块心病，关乎他学习魔法的初心，反应怎能不大？
可在心里，康达尔对于维尔缇娜的实力还是颇为信任的。虽然当事人觉得没被看破，但维尔缇娜学会止心术的那个晚上，康达尔就有察觉，她似乎没有受到止心术的反噬，这很可能是下界生物的特性，那样的话，这血雨对她来说也就跟洗澡一样。
而此时，他也打定主意，只要维尔缇娜能平安归来，就算找再多的后门，也要把她塞进大名鼎鼎的红月结社去深造。
康达尔的态度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在眼里，至少能判断出维尔缇娜没有危险，都松了口气。
楼梯的方向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希里安也被这血雨惊动了，匆匆下楼，但客厅里的场面实在有点混乱。
“缇娜呢？”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道格拉斯忽然萌生了使命感。康达尔是核心人物，无论是家人还是客人，他都有义务保证安全。而实力仅次于他的道格拉斯，要说拿血雨没办法，肯定是谦虚了，他不去营救维尔缇娜，谁去？
“叔，我有护身的手段，我去找人。”
“好，多加小心。”
康达尔也不跟他客气，一口答应下来。
接着，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出现了。
道格拉斯用“可靠”的目光看着希尔维亚，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又神气地瞟了一眼齐默尔曼，这才大摇大摆地往维尔缇娜撞开的大洞走去。
可齐默尔曼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轻轻地挽着希尔维亚的手，说：“别担心，缇娜妹妹一定没事的。”
希尔维亚愣了愣，随即应了一声“嗯”。
道格拉斯看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捏了两张卷轴在手里，便往外走去。
“这下可真尴尬。”
一团血水漂浮在高空，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其中呆呆地转着圈，那是维尔缇娜在托腮思考。
这血水、血雨的本质，她倒是早早就看透了，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
所谓魔灾，和地震、风暴一样，是天灾，由魔力汇聚、暴动所引起，种类繁多，依环境而定，而且既有自然产生的，也可以人为引起。
三年前，凋灵降临在这个世界时，维尔缇娜的原身，高塔幽灵身上立刻爆发了超高浓度的魔力，并由此引发了大规模的魔灾，当时也下起了一模一样的血雨，而维尔缇娜的“幼年期”正是在这个魔灾中度过的。
血雨正是超高浓度的魔力凝结液，几乎可以直接当成高纯度的魔素墨水使用，是无价之宝啊。但血水又是有害的，在眼界得到拓宽的现今，她能看出，血水和生命符咒一样，其中蕴含着比法术更贴近魔法本质的东西，维尔缇娜称之为“法则”。
如果能抹除掉这个有害的东西，那这血水就是好宝贝，反之，只要被淋上一会儿，灵魂就会受到侵蚀，更别提被泡在血水里了。
你说维尔缇娜？她肯定是例外啦。
当事人从收纳袋中取出装魔素墨水的方形玻璃瓶，把所有瓶子都装满，见血水还剩那么多，又是高兴，又是惋惜。
她这样的反应，完全是个异类。
魔灾其实是人类乃至暮色森林的所有生物，最大的敌人。
对上一个文明的研究并不是冷门的课题，只是线索实在不多，无从下手。先人们得到的一个共识是，上一个文明毁灭自一次维度级规模的魔灾，而暮色森林的永夜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没有人知道这个魔灾何时会结束，也许是明天，也许不可能结束。对太阳的崇拜早就是这个维度中最主流的文化，尤其是在人类当中。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规模不定的魔灾时有发生，对于完全不会魔法的普通人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因此在和平年代大家也都积极学习魔法，为的是在遇上魔灾时能保住自己的命。
就像此时，维尔缇娜只要往下眺望，就能看见聚魂城是如何应对魔灾的，高塔幽灵卓越的视力使她将一切情况尽收眼底。
普通人都躲进房子里，借由街上布置的应急结界削减血雨的威力，再由家里的魔法顶梁柱想办法化解。魔法师世家就稍微有些余力，各有各的保命手段，甚至能到大街上张望，寻找罪魁祸首。
可惜他们都不喜欢抬头，不然准能看见天上飘浮着的这一团血水。但要是被这一团血水浇到头上，说不定魂都要散了，看到了也不见得敢来一探究竟。
城外山丘上的红月结社倒是轻松很多，张开了超级大的结界，将整个山丘都包围在内，社员们讨论的讨论，练习的练习，偷情的接着偷情，就当外面下了场小雨助兴。
也好在这次是血雨，不淋到就不会出什么事，要这魔灾是雷暴形式的，那聚魂城就要倒大霉了。
那这次魔灾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博学的维尔缇娜早就想明白了，这分明是她招来的大灾祸嘛，要不然血水怎么会冲着她来。魔力是会互相吸引的，创造新法术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会引发魔灾并不奇怪。
魔法掌控能力越强的魔法师，在“干大事”的时候就越容易引起魔灾，这已经是魔法界的常识，大伙要切磋也得挑个魔力浓度不那么高的地方切磋。
当然，像红月结社那种地方，该做的准备都早一百年做好了，不仅能像现在这样抵御危险的魔灾，还能将一些有价值的魔灾化为可见的价值。
没错，魔灾是有价值的。
最直观的价值是，维尔缇娜不怕血水，正是上一次度过魔灾的收获，她的灵魂在血雨的不断侵蚀与生命符咒的不断再生中变得越来越强大。从那种规模的魔灾中幸存后，现在的小雨已经奈何不了她了。
只要能安然度过魔灾，无论是化解还是抵御，就算是一拳给打散了也行，都会有所收获，对魔法的掌控能力更进一步，这就是最大的价值。
与魔力的化身直接对抗，所带来的掌控魔法的经验，胜过一切对魔法的模仿和学习。
当然，魔法掌控能力更进一步也就意味着，下次要面对的魔灾也会更强。这是一条艰难的路，也是精进魔法不可避免的路。
有许多研究魔法的组织都追求长寿，为了有一天能等到太阳现世。他们能用魔法延长寿命，每一次延长，都是对现有魔法的突破，也就会遭遇更强的魔灾，想要长寿，甚至永生，唯有与魔灾不断对抗，成功了就利用好收获，准备应对下一次，失败了，就一命呜呼。
人类的领袖英雄王能一直活到这个时代，可以想象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不过，维尔缇娜对自己的收获是不太满意的，赛丽儿也度过了魔灾，关家里感悟魔法，一关就是三年，这显然是有超大的机遇啊，而她就变得更耐打了点，显然划不来。
但考虑到当时两人境界的巨大差异，倒也不是不能接受，那时的维尔缇娜可连魔法是什么都不知道，满脑子只有活下去。
现在也是，维尔缇娜一直在血水中思考，不为别的，就为了从这里面出去，要说有好主意，那是没有的，要说无计可施，那还是有几个办法的。灵魂上的侵蚀她不怕，但溺水还是该怕的，她已经憋气一分钟了，如果到达极限之前还没找到更好的办法，那就只能硬来了。
顺带一提，魔灾的收获只是维尔缇娜不怕血水的原因之一，其实最大的依仗出自其他地方，那也是她强大魔力感知能力的由来——
就在这时，维尔缇娜敏锐地发现，八百米开外的地方，有人注意到了这团血水的存在，那是一个戴着银框眼睛、有着一头散乱中长发的青年，他的穿着与红月结社的社员别无二致，但不知为何出现在城里。
当然，这个距离他只能看见血水，看不见维尔缇娜，人类的视力哪有高塔幽灵这么强。
青年拉起暗金色的长弓，朝血水的方向连射十几箭。
“这是……吸收魔力的箭？奥术钢制成的？”
格格不入的银色雨点破空而来，但毕竟距离太远，这些箭大多数射空了，仅有两支箭射入了血水里，血水立刻溃散出两条宽阔的通道。
手疾眼快的维尔缇娜施展止心术挡住了其中一支，并带着它从溃散的通道飞出血水……
正如康达尔所说，聚魂城下血雨不是第一次了，有所防备是正常的，但总体上还是各防各的，就比如城中的某家魔法用品店。
“姐！你没事吧！”
这是聚魂城的老字号魔法用品店，由苏珊和埃迪姐弟俩经营，店面不算大，大约八十平方米，一楼是店铺，陈列着一排排的货架，二楼则是姐弟俩的住处，比一楼的面积要小，而地下室是储物仓库。
不过，由于建筑年代太过久远，这会儿居然漏雨了。搁平时，下雨随它下就好，但今天这雨可不同寻常，苏珊只是被滴到一下，就差点站不稳身子。
“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苏珊本来还能勉强站稳，直到埃迪的手臂轻轻地搂住她，她又觉得，就这样靠上去也挺好的。
“这雨有问题，咱们还是离远点吧。”
埃迪是二级魔法使，靠近后就能察觉到这雨对人有害。
“嗯。”
血红的雨低落在云杉木地板上，没一会儿就褪去了颜色，蒸发了大半，这让苏珊觉得很稀奇，也松了口气，要是这雨水有腐蚀性，他们的家业就算是完蛋了。
姐弟俩的天赋并不对等，苏珊没有埃迪那样的魔法天赋，但她从小跟着父亲学习店面的经营，并在父母离世后接手了这家魔法用具店，比起游手好闲的埃迪，是真正能独当一面的“大人”。
“小时候爸爸给我讲过，咱聚魂城的一号人物，莉莉亚娜，几十年前突破到九级魔法师时，也引发了一场诡异的血雨，而且她本人还摆不平，从隔壁巨像城的白金十字会搬来救兵，布设了超大范围的结界，这才化险为夷。”
埃迪讲起了久远之前的往事，感慨之余，也心生向往。
“照你这么说，外头又有人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说不准，也可能是天然产生的魔灾。难得现在不打仗了，我倒是希望天才少一些。”
“没人打仗，咱店的生意能好起来吗？”苏珊开玩笑道。
说生意，生意就到。“咔——”的一声，门开了，一个娇小的白色身影走进店里。苏珊眉头拧成一股绳都想不明白，外面还下着要人命的雨，他们这店是怎么来客人的。
客人有着白色的长发和猩红的眼眸，算是相当惹眼的特征了。她身上湿哒哒的，发梢滴着水，但看上去沉着而很精神，一进门就把店内扫视了一遍，看起来不受血雨的影响。
埃迪立刻有所警觉，这女孩肯定不是普通人，至少也是魔法界有名有姓的人物，可一窥探她的魔力漩涡，奇了怪了，怎么才是个一级魔法使呢？
难道是隐藏实力？又或者，是化解血雨的反作用？
埃迪并没有因为外貌而轻看她。要知道，他刚才讲到过的莉莉亚娜就是十三四岁女孩的外表，据说是小时候误食了传说中时光树的果实，一辈子都只能是那副模样。
“欢迎光临榛子魔法店，您是来避雨的吧？”苏珊假装毫不在意，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不过她确实不觉得对方是来购物的。
女孩提起裙摆，回应了一个贵族小姐最常见的招呼，说道：“我想购置一些魔法用品，但出门太过匆忙，一身轻，回去也不太方便，能否赊个账呢？”
苏珊本就对她的外貌特征略有耳闻，一直在打量着她。现在知道了女孩的贵族身份后，她敢肯定，女孩十有八九就是康达尔家的二小姐维尔缇娜。
“当然没问题，请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吧！”
这可是高级客户呀，苏珊还打起了小算盘，想着和她打好关系，并借维尔缇娜的人脉拓展一下客源。
维尔缇娜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一旁的埃迪，紧接着面带羞涩地掩住了胸口，别过视线。她全身上下被雨水打湿，半透明的衣物勾勒出她身体窈窕的弧线。
盯了她好一会儿的埃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举动，况且他一直盯着人家是怀疑她隐藏实力，他只感觉浑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入脑袋，一开口就紧张到差点咬了舌头。
“抱歉抱歉抱歉，我对小孩子的身体没有半点兴趣的，请别误会，我只是在猜您想要买些什么。”
慌乱地说着，埃迪的视线非常自然地从维尔缇娜的胸口转移到她的脸上，以示自己真的没有邪念。
“嗯，没关系。请先给我一些墨水瓶吧。”
看见维尔缇娜平静得如同深潭的眼眸，埃迪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这才松了口气。
“请稍等，这就给您拿。”
苏珊接过话头，甩给埃迪两个眼光，让他替自己跑腿，省得在这儿尴尬。接着，她又从前台的椅子上拿起自己的毛毯，递给维尔缇娜。
“不介意的话，请披上吧，最近天气转凉了，要好好保暖才是。”
“谢谢你。”
维尔缇娜露出了友好的微笑，这让苏珊安心了许多。
“冒昧问一句，您是康达尔家的二小姐，维尔缇娜小姐吧？”
“你认识我？”
维尔缇娜的神情中并无意外，只是依旧带着微笑注视着她。
“聚魂城也就那么大，抛开红月结社和空闻社两大势力，叫得上名字的个人势力魔法师又有多少呢？康达尔先生虽然实力不及当红的几个大人物，但年轻时的趣事说也说不完，常来店里的客人都很喜欢讨论他的事呢。而最近的话题，当然就是您的身世了。”
在外人看来，维尔缇娜就像突然冒出来的，虽然事实也是如此。要拿出一个能被普遍接受的说法还是很难的。
对此，康达尔的做法是，声称维尔缇娜是他的私生女，最近才刚相认，并接回本家。他年轻时的风流事早就广为流传，整这一出倒也不意外。况且，维尔缇娜的外貌确实和希尔维亚很像。
但既然是私生女，总得有个偷腥猫吧？外界对此的猜测层出不穷，此外，维尔缇娜的童年也是被广泛讨论的话题，一样没有官方解答。
“谢谢你的关注，我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这就足够了，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尽量往前看。”
神秘感！
既然当事人不愿意多说，苏珊也不好意思再追问，只是陪笑了几句，接着，埃迪便端着一排墨水瓶走了出来。
刚才埃迪就在一旁翻找东西而已，两人的对话当然也都听了进去，原来这个娇小的少女也算是个名人，那就更有可能是在隐藏实力了。
埃迪丝毫不敢松懈，他觉得这很可能是个机遇。因此，他也不像平时那样只等姐姐出面，而是主动找起了话茬子。
“您要的墨水瓶。”埃迪将盛放着墨水瓶的盘子递给维尔缇娜，“请问，您是要装雨水吗？”
埃迪一直偷偷观察着维尔缇娜的举动，发现她时不时看向天花板上漏雨的地方，因此作了这样的猜测。
“是的，不介意的话，这天花板上漏的雨就给我装吧。”
“请便，但是这雨水对人有害，请小心。”
苏珊说的是废话，维尔缇娜是淋着雨进来的，肯定是知道且不怕血雨的害处。但这废话又是该说的，一是表达关心，二是考虑到她可能使用了一次性的宝物来阻隔了血雨的影响，店里也有类似的道具，但昂贵而不实用。
“嗯。”
维尔缇娜拿起一个墨水瓶，放在雨水滴落的地方，原本在地板上没一会儿就褪去颜色且蒸发大半的血雨，在墨水瓶里居然一点一点地被收集着，完全没有要蒸发的意思。
埃迪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但他本就紧张，也不擅长应变，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什么。
他的窘迫，苏珊看在眼里，她轻轻地牵着埃迪的手，让他冷静下来。
“请问，这雨水有什么用呢，要做成投掷性武器吗？”
好主意！埃迪一拍脑子，这主意他就想不到，他连这雨水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要用什么容器盛起来。
“不，血雨是掺入了危险杂质的高浓度魔力，或许净化之后可以用于撰写高等级卷轴。”
这世界最通用的资源，魔素墨水，其本质就是高浓度魔力凝成的液体，用于盛放魔素墨水的墨水瓶，也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的，可以一定程度上阻隔魔力，所以维尔缇娜才会想用墨水瓶盛雨水。
埃迪心中一惊，连忙凑上前仔细观察血雨。被点透关键后，他便跳出了原本的思考方式，以探查对手魔力漩涡的方式去观察那血水，虽然只有一点，但确实感受到了其中魔力的缓慢流动。
这是液态魔力的标志！
这个康达尔家的二小姐，绝对不简单！
埃迪彻底断定，维尔缇娜绝对是隐藏了实力的高手，绝对不止一级魔法使这么简单，少说也是魔法师！
“那您知道如何净化其中的危险杂质吗？”
相比起埃迪，苏珊看见的是商机，就算是在聚魂城这样的大城邦，高纯度墨水也大都被大型魔法组织所垄断，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虽然依靠血雨不是长久之计，但起码也能发一笔横财不是？
“我并不清楚，但红月结社或者究明社之类的地方应该会有办法，日后我会去请教一下。”
有门路！这是姐弟俩共同的心声。
“其实，下个月红月结社的纳新，我打算去试试，虽然我只是普通的二级魔法使，但我们家是开魔法用品店的，魔法的底蕴还是有的，我有八成的把握能通过考核。”
“只是普通的二级魔法使，吗？”维尔缇娜微微一笑，“那就祝你好运吧，有空闲的话我会去观摩的。”
难得见埃迪这副认真的样子，苏珊再不懂魔法也知道维尔缇娜不是简单的贵族小姐，看她在等待墨水瓶装满时无所事事，便也上前搭话。
“他从小就喜欢魔法，但长辈走得早，没人教他东西，一直都是自学的，好在我们家的太爷爷是参军的魔法师，留下了不少学习魔法的心得笔记，哦，对了——”
说着，苏珊从墙上取下挂着的一把剑，那剑银光闪闪，散发着淡绿色的光泽，虽然没有做过适应魔法的锻造，但胚子一看就是个好胚子。
“太爷爷当年跟着‘雷帝’伊奇恩远征黑暗森林的骑士之城格林登堡，这把剑是他带回的战利品，由骑士钢制成，在整个暮色高地都算是很稀有的宝贝呢。不过，我们这是魔法用品店，这把剑不是魔法用品，不予售卖的哦。”
苏珊用温柔的眼神打量着埃迪，想象着他拿着这把剑威风凛凛的模样。
“雷帝”伊奇恩是上一个时代，战乱时代的传奇人物，他发起的远征并不是为了侵略，而是切磋和威慑，展示我方略胜一筹的战力后，退而求和，现今的和平时代正是由他开创的，而他本人也掌握了延寿的法术，到今天尚且健在，只是不再有那样高调的行动了。
名义上，他是英雄王的手下，但稍微打听过一点终焉城往事的人都知道，英雄王其实不太管得了他了，只当看不见他。
“格林登堡真是可怜呢，被雷帝打穿，又被赛丽儿打穿，总有一天，我也要去试试身手。”
这是，强者宣言！埃迪振奋了，说不定维尔缇娜真是他的机遇！
苏珊一直将两人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尤其是维尔缇娜。她知道，时候到了。
“期待以后能在书上读到您的故事。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榛子魔法店的店长苏珊，这是我的弟弟埃迪，很高兴认识您，如果今后有什么需求，请随时联系我们。”
“今天我就是个落魄的客人，等我下次来再好好介绍一下自己。”维尔缇娜苦笑了一声，接着说，“我以为你们是夫妻，原来是兄妹，失礼了。”
“我们看上去有那么亲密吗，那失礼的是我们才对。”苏珊挽着埃迪的胳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但是，维尔缇娜发现埃迪的神情好像不太健康，想陪笑却笑不出来，想反驳却不好意思插嘴，完全没有了方才振奋的模样。
在这之前，她只是觉得有一点点不对劲，现在确信了，姐弟俩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想和他们深交的话，指定是要被卷进麻烦事里的，但维尔缇娜很乐意，多一个朋友，在外就多一个去处，况且姐弟俩都是有些本事傍身的人，有的是她该学习的地方。
不过在真正开启这段缘分之前，还有笔账得先算算。